文:連倩妤 @_musicplayground
圖:Wong Man Yee @trewongg
「樹木會走路的。」子澄斬釘截鐵地說。
對於如此天方夜譚的論述,嘉琪沒有過分驚訝。嘉琪早已習慣子澄的天馬行空,她只是放慢了腳步,看了子澄一眼。
「我忽然想起那棵樹。你提到的建築項目的那棵樹。」子澄耿耿於懷。
「你指那棵位於基地正中央的那棵大樹?」
子澄點點頭,皺起眉頭,認真問:「你說那地方太小,那棵樹位於基地正中央,要把它砍掉。你是該項目的建築師,可以放生那棵樹嗎?」
「建築師也不能做決定。」嘉琪嘆氣回答:「假如地契上有該樹的紀錄,經過樹藝師的評估,證明樹木屬於瀕臨滅絕或稀有品種,具有商業價值和可作觀賞用途,即具有保育價值,樹木便受到保護,免取被斬的危機。」
「你們會怎樣安排呢?」
「假如樹木需要保留,我們會安排把樹移走,種植在另一個地方。但是過程繁複,可能涉及龐大開支。」
「你會努力爭取嗎?」子澄忽然停下腳步,捉緊嘉琪的手臂說道。
「一定會,我會盡力的。」看見子澄一臉凝重,嘉琪不敢敷衍她。
過一會兒,子澄再次重提:「樹木會走路的。」
「會走路的樹?你是指榕樹?」嘉琪問:「我知道榕樹不斷生出氣根,氣根接觸到泥土後就會逐漸變成樹幹,長的越久,樹的範圍就越發大,樹木就好像在移動一樣。」
「啊!原來榕樹也會走路的!」子澄恍然大悟:「不過,我想說的不是會長氣根的榕樹,而是真正會走路的樹。」
「難道樹木有腳嗎?」嘉琪打趣說,剛巧經過一棵樹,她圍繞樹走了兩圈,開了手提電話的燈光,低頭仔細看著樹根。
「樹木沒有腳,但會走路。」子澄娓娓道來:「小時候,我在加拿大多倫多北面一個小鎮住了大半年。每天放學後,我和妹妹跟著住在附近的孩子們跑來跑去,他們每天必定跑到一棵樹下喃喃自語。
「我和妺妹很好奇,便走到旁邊偷聽他們說什麼,後來才發現他們在跟樹說話。」
嘉琪睜大了眼睛看著子澄。
「小鎮有一個興建項目,需要開闢一條公路。當時那棵樹正處於動工的土地中央。孩子們知道大人將會砍掉那棵樹,他們不忍心,嘗試苦苦哀求,可惜大人沒有聽取他們的意見,他們唯有另闢蹊徑,天天跑到那棵樹旁邊跟樹打氣,叫樹走開,以免被斬。」
「後來怎樣?」嘉琪追問。
「後來我和妺妹也跟樹說話:『乖啦你,你走開一點,否則你會捱斬了。』那棵樹很聽話,每天移開一點點,最後遠離了工程位置,得以安全保留,避過被斬一劫。」子澄微笑說。
「世事真的無奇不有。」嘉琪感到鼓舞。
「樹木有生命,聽懂人們說話和懂得移動其實不足為奇。」子澄說:「不過,樹木倒真是不可思議的。」
嘉琪思量著,過了半晌才說:「那些小孩子很有愛心,一直不停勸喻樹木,可以想像他們有多珍視樹木。」
「小孩子們喜歡在樹林玩耍。樹木時常為他們遮蔭擋雨,他們享受樹本給予的陰涼,覺得樹木是好朋友。小孩子大概沒有放棄的概念,他們亦打從心底的相信樹木和自己,因此一直堅持去嘗試。」子澄笑說。
「假如小孩子們覺得不可能,或是覺得困難便放棄,樹木便會被人砍掉,」嘉琪斷然和應著:「可幸是他們憑著相信,不斷嘗試。」
她倆沉默地步行,幾乎抵達地鐵站口時,嘉琪忽然說:「今晚我想坐渡海小輪過海。」
跟子澄告別後,嘉琪獨自走到天星碼頭*,上了一艘深綠色配象牙白的渡海小輪。她走到雙向木椅最接近大海的位置坐下,呼吸著帶有海水味的空氣,一時遠望維港夜景,一時凝視著浪花。她戴上耳機,撥弄手機隨意播放了一首歌曲:「從何時講起?那個偏執的我那樣傻⋯⋯」
〈樹木真美〉
作曲:Serrini, Frankie Yip
作詞:Serrini
編曲:Frankie Yip
監製:Frankie Yip
*新冠肺炎疫情持續,天星小輪於2022年3月14日公布天星小輪蝕7000萬陷財困,公司管理層稱已山窮水盡,對可否度過這輪打擊未敢樂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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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簡介:
連倩妤 @_musicplayground
典型雙魚座,「浪漫到一起惹絶症」,愛廣東歌,愛海但怕水。經常大笑,經常流淚。